中美贸易冲突是近年国际经济领域最主要的宏观事件，也将在未来十年乃至更长时间内深刻影响全球经贸发展格局。针对这一议题，本期介绍发表在《经济学（季刊）》2022年第22卷06期的文章，其题目为《中美贸易摩擦的中方反制关税作用研究》，由余淼杰（辽宁大学），田巍（北京大学），郑纯如（美国弗吉尼亚大学）合作发表。
文章背景
2018年7月起，美国分“三轮五次”对华加税，涉及500亿、2000亿、3000亿美元（部分生效）自华进口商品，加税幅度统一（25%、10%、15%）；中方反制从“同等规模” 转为“同等比例”，对应对美500亿、600亿、750亿美元（部分生效）商品加税，且清单内产品加税幅度差异化（如第二轮5%-25%）。针对此轮中美贸易摩擦的学术研究主要集中于美国对华加征关税的影响，对中国反制关税的定量分析非常有限。此外，受数据的限制，目前大多数关于中美贸易摩擦的研究都只能在产品或行业层面进行分析。
结合中美贸易摩擦的大背景，本文主要研究了两个重要问题：一是聚焦于中国反制措施的影响，分析中国各轮反制关税对我国自美产品进口，尤其是中间品进口的影响；二是在全球价值链深度发展的背景下，分析自美中间品进口的下降对企业出口的影响。本文利用2016—2019年企业级别的海关数据，研究了在中美贸易摩擦中，中方反制关税对我国产品进口，尤其是中间品进口的影响，并进一步分析中间品进口下降对我国产品出口的影响。
特征事实
1.中国反制关税的特点：2018年7月中美贸易摩擦加剧以来，我国对美加征反制关税使得自美进口关税水平从2017年的7.8%提高到2019年的25.9%。从2018年9月第二轮关税冲突开始，我国的反制措施已经从“同规模反制”转变为“同比例反制”，加税幅度也在产品之间有所差异，且中国在每一清单内部都针对不同产品采取了不同的反制幅度。
2.企业进出口贸易情况：在进口方面，2018年下半年我国进口额开始出现锐减，进口产品种类也出现了下降。到2019年，随着贸易冲突规模的扩大，我国企业平均对美出口额同比出现了较大下降。
3.政策的外生性特征：三轮加税清单覆盖中美贸易额90%以上，单一行业或特定企业无法影响政策制定，关税冲击具有外生性，适合作为实证研究的“自然实验”。
实证策略
1.反制关税如何影响中间品进口：
首先，“事件分析法”主要参考Fajgelbaumetal.（2020）的实证方法，识别策略如下所示：
其中，I是距离加税时间长度的指示变量，当某一产品g在月份t时，距离被加征还有j个月，则有I(shockgt=j)=1，在方程中将其记为Igt=1。
其次，检验中方反制关税的变化率对中国企业自美进口产品总额和总量的影响，识别策略如下所示：
其中，f 表示企业，g表示产品，t表示时间，因变量ln(Imyfgt)包括了产品层面进口额、进口数量、税前单位进口价格和税后单位进口价格。自变量τgt表示每一进口产品面临的总关税，包括在中美贸易摩擦之前产品所征收的 进口关税τ0gt和贸易摩擦之后中方加征在特定产品上的关税τ1gt。
2.中间品进口如何影响企业出口：
由于企业的进口和出口不一定是同一产品，甚至不一定是同一行业内的，因而本小节我们将进出口产品总量加总到企业层面，看企业自美进口的中间品是否影响其出口。回归方程设定如下：
其中，ln(Exvft)为企业对美出口额对数，ln(Input1ft)为企业自美中间品进口额对数，ln(Input2ft)为企业从其他国家进口的中间品总额对数。为了探索更为深刻的因果联系，我们构建企业层面中间品进口的工具变量，即企业面临的中间品进口成本，包括进口关税 ImDutyjt 和贸易方式 Proft 。
主要发现
1.反制关税对自美进口的抑制效果显著
图1首先汇报了“事件分析法”的结果，可以看到，在加征关税后，产品层面的自美进口额平均下降30%—50%，产品进口量也出现显著的下降。
表2前四列分别汇报了反制关税对产品进口额、进口量、税前单位进口价格和税后单位进口价格的影响。由结果可知，中国对美产品进口关税每提高1%，产品进口额平均下降0.407%，产品进口量平均下降0.344%。但同时，结果也反映了加征进口关税带来的福利损失主要由国内进口商和消费者承担。
2.反制关税通过中间品进口抑制企业出口
研究表明，对美国征收的行业进口关税每增加1%，企业自美中间品进口额平均减少2.614%，可见进口关税对企业自美中间品进口有显著的抑制作用。进一步地，中国对美的进口关税不止降低了企业对美产品出口额，也降低了企业对其他国家的出口额甚至是全球的出口总额。这也意味着，中间品进口成本的增加对我国企业出口的负面影响是巨大的。
政策启示
在中美贸易摩擦中，中国的反制关税有效抑制了美国企业向中国出口产品，这在一定程度上形成对特朗普加税政策的有力反制，有效实现“以战促和”，迫使美国重新开启与中国的贸易谈判。但同时，反制关税不仅抑制了中国企业自美进口中间品，也进一步对中国企业对美产品出口形成负面影响。这一结果表明了在全球产业分工深入发展的今天，中美两国 “和则两利，斗则俱伤”。当前紧要的是，我国应该努力拓展美国以外的贸易市场，减少对美国中间品进口市场和最终品出口市场的依赖，通过更高水平的对外开放，深入融入全球经济一体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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